大家好，今天我們繼續(xù)來聊外西北。在正式節(jié)目沒有開始之前，我們首先來復習一下功課。
外西北是一個新名詞，位于新疆以西，大致包括今天中亞的齋桑泊周圍地區(qū)、巴爾喀什湖以東以南的七河流域、伊塞克湖周圍地區(qū)和絕大部分的帕米爾高原，總面積大約為54萬多平方公里。
現(xiàn)在這片遼闊的土地包括哈薩克斯坦的阿拉木圖州全部、東哈薩克斯坦州的一部分和江布爾州的一小部分，還包括吉爾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的大部分領(lǐng)土。
這里擁有中亞最濕潤的氣候，最豐美的草原，最多元的文化以及最重要的交通樞紐位置，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從漢朝的西域都護府，到大唐的安西和北庭都護府，外西北這片豐饒的土地被大家牽絆了兩千年。
到了明末清初，西域崛起了強大的準噶爾汗國，以伊犁為根據(jù)地，不斷向四面八方擴張。兵鋒所至，對手無不膽裂，連大清和俄羅斯都要避其鋒芒。1745年，一代雄主噶爾丹策零去世，準噶爾汗國急速轉(zhuǎn)衰，這給了大清平叛的機會。
1757年，乾隆帝派兆惠西征，平定天山北路，準噶爾覆亡，其族慘遭滅絕。
然而在天山南路，脫離準噶爾統(tǒng)治的回部領(lǐng)袖大小和卓兄弟起兵反清，史稱大小和卓之亂。其領(lǐng)袖布拉尼敦與霍集占占據(jù)喀什噶爾與葉爾羌，意圖自立。
為永絕后患，1758年，乾隆帝再命兆惠西征。兆惠率輕軍渡過沙漠圍攻葉爾羌，反被包圍于黑水營。第二年，清將富德率軍解圍，兆惠與富德最終攻滅大小和卓，并讓帕米爾高原以西的中亞各國成為藩屬國。
就這樣，西域時隔千年再次被納入到中央王朝的版圖。志得意滿的乾隆帝將西域改名為“新疆”，取故土新歸之意。
隨后的大清帝國還擊退了廓爾喀入侵、平定大小金川叛亂、平定安南和遠征緬甸，大清帝國的疆界基本上保持了穩(wěn)定。在行政區(qū)劃上，除了傳統(tǒng)的漢地十八省以外，還設(shè)置了盛京、吉林、黑龍江、烏里雅蘇臺和伊犁5個將軍轄區(qū)，以及西藏和西寧兩個辦事大臣轄區(qū)，總面積達1316萬平方公里。
大清帝國的版圖也擴張到中國傳統(tǒng)地理邊疆的極限，滿洲、外蒙古、西域、青藏高原等極其重要的地緣板塊都被收入囊中。這時的大清，四方賓服，八方來朝，中國正在經(jīng)歷最后一個盛世。
東方發(fā)生的巨大變化像風一樣傳遍了整個歐亞大草原，在萬里之外的伏爾加河畔，土爾扈特人面朝東方，歸心似箭，一場世界歷史最后一次游牧民族大遷徙馬上就要拉開序幕。其悲壯程度，驚天地、泣鬼神！
01西遷
明末清初，漠西衛(wèi)拉特蒙古主要演化為五大部。土爾扈特部游牧于塔爾巴哈臺附近；杜爾伯特部游牧于額爾齊斯河中游右岸至伊希姆河上游；和碩特部游牧于額敏河兩岸至烏魯木齊地區(qū)；準噶爾部剛開始游牧于額爾齊斯河中上游一帶，后來以伊犁河流域為中心；輝特部游牧于裕勒都斯河流域。
衛(wèi)拉特五部各有首領(lǐng)，平時互不統(tǒng)屬，一旦有外敵入侵，部落首領(lǐng)們會定期舉行盟會商討對策。隨著各部落人口的自然增長，為了爭奪水源和草場，部落之間紛爭不斷。這時，準噶爾部逐漸強大了起來。
到了準噶爾部首領(lǐng)哈剌忽喇和他的兒子巴圖爾渾臺吉父子倆統(tǒng)治時期，向西壓迫土爾扈特部，逼其與杜爾伯特部、輝特部以及和碩特部的一部，于1628年開始西遷。
土爾扈特西遷的始點是塔爾巴哈臺，然后沿著額爾齊斯河轉(zhuǎn)向西北方向，但遭到擴張到這里的俄國哥薩克的阻擋，只得向西。
為了避免與南邊的哈薩克汗國爆發(fā)沖突，土爾扈特沿著西西伯利亞平原南部邊緣向西行軍，橫渡哈薩克大草原。然后在烏拉爾河以東折向西南，最終在里海之北橫渡烏拉爾河，順利抵達伏爾加河下游一帶，整個行程超過5000公里。
從蒙古高原出發(fā)，越往西海拔越低，氣候越溫暖濕潤，草場條件越好，而且道路更平坦，所以這條西遷路線之前也為很多游牧民族所使用，匈奴、柔然和蒙古無不如此。
1630年，和鄂爾勒克汗率領(lǐng)部眾一路擊退了很多襲擊者，最終遷居到伏爾加河下游地區(qū)。
在17世紀的時候，俄羅斯帝國還沒有實控這一地區(qū)，這里水草肥美，人煙稀少，一下子成了土爾扈特的樂園。在土爾扈特部來之前，伏爾加河下游還生活著韃靼、車臣、巴什基爾、諾蓋等信奉伊斯蘭教的突厥民族，以及從俄羅斯和烏克蘭殖民過來的信奉東正教的哥薩克人。
土爾扈特部信仰藏傳佛教，他們一來馬上就成了這兩大勢力之外的第三方勢力。雖然周圍都是戰(zhàn)斗民族，但土爾扈特展現(xiàn)出了不亞于自己先祖的戰(zhàn)斗力，很快反客為主，不僅迅速在此立足，并且在接下來長達半個多世紀的時間里，獨霸一方，建立了著名的土爾扈特汗國。
02壓榨
正當土爾扈特覺得已經(jīng)找到了屬于自己的王道樂土之時，從北方崛起的俄羅斯帝國已經(jīng)把侵略魔爪伸向了四面八方。
此時的俄羅斯帝國已經(jīng)向東越過烏拉爾山，并很快占據(jù)了廣闊富饒的西伯利亞。與此同時，俄國在西邊同波蘭作戰(zhàn)，于1654年兼并了烏克蘭的哥薩克酋長國，使得它的實力迅速壯大。
為了爭奪出?？?，俄國在北方同瑞典、南方同奧斯曼土耳其帝國進行了長期作戰(zhàn)。這兩個國家當時正處于鼎盛時期，俄國的擴張成果十分有限，它便把兵鋒轉(zhuǎn)向其它方向。
1689年，俄羅斯帝國和大清帝國簽訂了《尼布楚條約》，劃定了兩國東段邊界。1727年，俄國又與大清簽訂了《布連斯奇條約》，劃定了兩國中段邊界。在鄂畢河上游和額爾齊斯河上游，俄國通過修筑一系列據(jù)點，不斷蠶食準噶爾汗國的土地。
在中亞方向，1723年，哈薩克汗國被準噶爾擊潰。到了1731年，小玉茲正式成為俄國的被保護國，俄國開始不斷侵吞中玉茲的領(lǐng)土。
在伏爾加河下游，俄羅斯帝國也向土爾扈特汗國進行滲透。而這時的土爾扈特汗國由于內(nèi)部分裂，不具備對抗強敵的能力。為了生存，土爾扈特部被迫屈服，成為俄國的附庸國。
俄羅斯歷史上沒少吃蒙古人的虧，因此把眼皮子底下的土爾扈特汗國當成是心腹大患，總想千方百計把土爾扈特瓦解消化掉。
俄國慫恿哥薩克移居土爾扈特人的領(lǐng)地，依此限制土爾扈特畜牧業(yè)的發(fā)展，以達到“以夷制夷”的目的。
俄國政府在土爾扈特汗國的周圍修筑了一系列的堡壘線，部署重兵，對土爾扈特人進行嚴密監(jiān)視。
俄國要求土爾扈特人改變國籍，交出質(zhì)子。在遭到拒絕后，俄國政府又想到了一個妙招，就是利用土爾扈特騎兵當炮灰，幫俄羅斯進行殘酷的對外戰(zhàn)爭。大家聽聽，這個版本是不是很熟悉啊！當年宋朝利用宋江打方臘就是這么干的。
為了與南方的土耳其作戰(zhàn)，俄國不斷征調(diào)土爾扈特騎兵。根據(jù)俄國歷史記載，在長達20年的戰(zhàn)爭中，土爾扈特人死傷超過10萬人。就連渥巴錫本人，也曾經(jīng)被迫帶領(lǐng)2萬男人參戰(zhàn)，活著回來的寥寥無幾。
比如在1767 年的第5次俄土戰(zhàn)爭中，沙皇再次征調(diào)大批的土爾扈特人參戰(zhàn)。戰(zhàn)爭初始俄羅斯便遭受巨創(chuàng)，土爾扈特更是損失慘重。為了扭轉(zhuǎn)敗局，沙皇密謀征調(diào)全部超過16歲的土爾扈特男人，這簡直就是將土爾扈特男人斬盡殺絕的節(jié)奏!
據(jù)統(tǒng)計，在17世紀末，土爾扈特汗國達到頂峰，總共有7萬帳。到18世紀60年代，土爾扈特僅剩4萬余帳。人口銳減，經(jīng)濟衰退，陷入惡性循環(huán)的土爾扈特，已經(jīng)無法滿足俄國永無止境的對外擴張的需要。
除此之外，俄羅斯帝國還企圖改變土爾扈特汗國的體制。在傳統(tǒng)的蒙古部落中，實行民主集中制，汗王決定一切，在汗王的下面有個叫札爾固的機構(gòu)，類似于滿清的議政王制度。札爾固成員都是汗王的直屬，所以汗王掌握實權(quán)。
1762年8月12日，俄羅斯帝國正式承認渥巴錫為可汗，但同時又頒布了改組札爾固的條例。要求札爾固直接隸屬于俄羅斯外交部，由政府派遣的官員直接進行管轄，目的就是要架空汗權(quán)。
類似的事情早發(fā)生在烏克蘭身上。在大北方戰(zhàn)爭結(jié)束后，彼得大帝以哥薩克打仗不賣力為由，不斷削弱烏克蘭哥薩克酋長國的自治權(quán)。到葉卡捷琳娜大帝執(zhí)政時代，俄國直接取締了哥薩克酋長國，拆毀了烏克蘭哥薩克們的中心——扎波羅熱塞契，并在烏克蘭設(shè)置了三個省份，徹底把烏克蘭化為無形。
發(fā)生在烏克蘭身上的事情，同樣也適用于土爾扈特汗國。從這個意義上說，俄羅斯兼并土爾扈特是早晚的事。
俄羅斯除了在政治軍事上進行壓榨以外，還企圖從宗教文化上同化土爾扈特。早在彼得大帝時期，俄國就派遣傳教士在蒙古人中進行傳教，妄圖消滅藏傳佛教，逼迫部族改信東正教。
通過以上介紹我們會發(fā)現(xiàn)，俄羅斯對土爾扈特的同化是很講究策略的，可謂環(huán)環(huán)相扣、步步為營。假以時日，土爾扈特汗國必將被從地圖上抹去，連個渣都不剩。
03藕斷絲連
土爾扈特西遷后，與故土仍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1640年，準噶爾首領(lǐng)巴圖爾渾臺吉在塔爾巴哈臺召集蒙古各部舉行盟會，土爾扈特部首領(lǐng)和鄂勒克汗親自參會。經(jīng)過多方協(xié)商，四部通過了《衛(wèi)拉特法典》。
經(jīng)過這次盟會，確立了準噶爾部的領(lǐng)導地位，“四部雖各有牧地，而皆以伊犁為會宗地?！睘榱藚f(xié)調(diào)與土爾扈特部的關(guān)系，巴圖爾渾臺吉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了和鄂勒克汗。
等到了土爾扈特阿玉奇汗統(tǒng)治時期，他將自己的女兒嫁給準噶爾首領(lǐng)策妄阿拉布坦，又迎娶了策妄阿拉布坦的堂妹。結(jié)果送婚的隊伍路過哈薩克的時候，遭到哈薩克汗國頭克汗的襲擊，差點連新娘子都給搶了去，由此激發(fā)了準噶爾對哈薩克的大討伐。
1716年，準噶爾部主力部隊從伊犁河出發(fā)，向阿亞古斯河谷周圍地區(qū)的哈薩克人發(fā)動進攻，土爾扈特部與之遙相呼應(yīng)，從西邊攻襲哈薩克，從而大敗哈薩克軍隊。
土爾扈特還與西藏教廷保持著密切往來。信奉藏傳佛教的歷任土爾扈特首領(lǐng)，都沒有忘記從部族中選擇幼子、靈童送到西藏三大寺進行學習，同時邀請高僧前往土爾扈特弘揚佛法。
土爾扈特西遷到伏爾加河流域后的第二任汗王書庫爾岱青，就曾在1643年親自到西藏禮佛。到了1670年的阿玉奇汗統(tǒng)治時期，土爾扈特與西藏格魯派的聯(lián)系更為緊密，阿玉奇汗還在拉薩設(shè)置了常駐代表。阿玉奇汗先后5次派遣使團進藏，其中不乏阿玉奇汗的夫人、兒子、母親和侄子等高級代表。
阿玉奇汗曾說：“俄羅斯與我衣冠俱不同，我終歸中國矣！”這時他已經(jīng)有了最早的東歸念想。
1697年，清朝平滅噶爾丹，阿玉奇汗派遣使者拜見康熙帝，試探回歸的可能性。但當時準噶爾勢力依然強大，計劃無果而終。
1698年，阿玉奇汗的侄子阿布拉珠爾在回程路上，受到準噶爾的阻擋，只得投奔大清。阿布拉珠爾被康熙帝封為固山貝子，駐牧于甘肅黨河流域，這是最早一批返回中國的土爾扈特蒙古。
1712年，康熙帝派遣大臣圖理琛出訪土爾扈特。當年5月20日，使團從北京啟程，經(jīng)張家口、察哈爾、外蒙古及西伯利亞，于1714年1月2日抵達薩拉托夫。阿玉奇汗接到消息后，喜不自勝，忙派人迎接。他向使團傾訴了對祖國的深切懷念，并流露出對俄羅斯的厭惡之情。
土爾扈特利用藏傳佛教為精神武器，頑強抵抗俄羅斯的文化侵蝕。在策凌敦多布統(tǒng)治時期，曾派遣使團進藏，然后前往北京面圣。雍正帝接待使團成員，并派人前往土爾扈特進行冊封。
在土爾扈特首領(lǐng)敦多布達什統(tǒng)治時期，一方面對俄羅斯的壓迫進行堅決抵抗，一方面與清政府保持著密切聯(lián)系。1756年，敦多布達什派遣使團，到達熱河行宮拜見了乾隆帝，然后進藏禮佛。
當土爾扈特使團再次從西藏返回北京時，向乾隆帝匯報了目前土爾扈特的處境，也痛斥了俄國的種種壓迫和侵略。并再三強調(diào)土爾扈特和俄羅斯的關(guān)系并非屬國關(guān)系，只是同盟關(guān)系。
水是故鄉(xiāng)甜，月是故鄉(xiāng)明。土爾扈特當年為了生存，不惜遠徙異域。當它的生存再次面臨威脅時，它首先想到的，就是萬里之遙的祖國，因為那兒才是它民族的魂和根。
04結(jié)束語
葉卡捷琳娜大帝即位后，認為土爾扈特人的領(lǐng)袖渥巴錫頗有能力，不好對付。于是，葉卡捷琳娜準備讓杜爾伯特貴族敦杜克夫代替渥巴錫，將土爾扈特人的游牧區(qū)徹底變?yōu)槎砹_斯的一個行政區(qū)，就如同烏克蘭的故事一樣。
這時，從遙遠的東方傳來了一個極為利好的消息： 1757年，清朝擊滅準噶爾，天山以北空曠無人。年輕的渥巴錫汗心頭靈光一閃，與此在這里仰人鼻息，坐以待斃，哪里會比得上回到太陽升起的故鄉(xiāng)？那里才是我們的希望?。∮谑?，一場偉大且悲壯的萬里東征開始了……（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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