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卷第一百〇三·晉紀(jì)·晉紀(jì)二十五·咸安(晉簡文帝司馬昱年號)元年》記載:大司馬溫恃其材略位望,陰蓄不臣之志,嘗撫枕嘆曰:“男子不能流芳百世,亦當(dāng)遺臭萬年!”
對桓溫這句名言的普遍解釋為“不能為后世留下美名,也當(dāng)有個惡名。意謂大丈夫不管做好人、做壞人,必須有一番作為,只要能留名后世,好事壞事都可以做?!?/p>
讀《晉書·卷九十八·桓溫傳》,發(fā)現(xiàn)原話的出處并非如此直白:桓溫生性儉樸,每頓只吃七枚干茶果而已。可是卻憑恃雄豪在朝廷專權(quán),窺伺皇位,有非分之想。有一次他躺著對親信同僚說:“我這樣寂寞無為,將被文帝司馬昭、景帝司馬師(這弟兄倆都是篡魏的元魁)所恥笑?!北娙硕疾桓医釉挘换笢亍凹榷鴵嵴砥鹪唬杭炔荒芰鞣己笫?,不足復(fù)遺臭萬載邪!”
從字面上逐字解釋,不足——不值得;復(fù)——也;邪,通“耶”——疑問語氣助詞,表示疑問或反問。全句可譯為“既不能使美名千古流傳,也不值得將臭名遺留萬年嗎?”這是一個排比句,通過反問,對前一句起到語勢加強(qiáng)的效果,而不是肯定后一句的內(nèi)容。宗良以為,完整的句子可譯為“既不能使美名千古流傳,非要將臭名遺留萬年嗎?”比較貼切?;笢夭辉诹?,聽到此話的那位“親僚”不在了,房玄齡也不在了,這句話的真實含義究竟是什么后代無人知曉,司馬光只有從字面上將其直譯為肯定句 “男子不能流芳百世,亦當(dāng)遺臭萬年!”為后代陰謀家找到了理論依據(jù)。
桓溫常有窺伺皇位的非分之想。曾經(jīng)有一次路過王敦(永嘉之亂后與堂弟王導(dǎo)一同輔佐晉元帝司馬睿建立東晉,任宰相,曾發(fā)動叛亂威脅東晉朝廷)墓邊,他望著墓連說:“可人,可人!” 可,海贛沭灌方言中發(fā)音近似“括”與“苦”,贊美詞,可人就是“能干人!”的意思。當(dāng)時有個遠(yuǎn)道而來的尼姑,傳說很有道術(shù),桓溫去向她求教,恰逢尼姑在另外的房間洗澡,桓溫偷看她。只見尼姑全身赤裸,先用刀剖腹,再砍斷雙腳。洗罷出來見到的卻是一個完整的人?;笢叵蛩龁柤獌?,尼姑說:“你如果作天子,也像你剛才偷看到的那個人一樣?!?/p>
桓溫后來用陰謀詭計廢黜廢帝司馬奕為東海王,扶持丞相、會稽王司馬昱(司馬奕的叔祖父)繼承皇位。有一天桓溫事先準(zhǔn)備好辭章去見簡文帝司馬昱,想陳述他黜廢司馬奕的本意。簡文帝引見桓溫時流下了數(shù)十行眼淚,這時的桓溫沒有了以往的囂張,戰(zhàn)戰(zhàn)兢兢,始終沒能說出一句話就出來了。
桓溫從此不敢再有篡位的想法,只希望簡文帝臨終前將皇位禪讓給自己,或者讓他攝政。由于政敵的阻撓,可惜這兩個愿望都沒能實現(xiàn)。晉孝武皇帝寧康元年(公元373)秋季七月,桓溫去世,享年六十二歲。歷代文學(xué)家、史學(xué)家對桓溫的評價雖然爭議不斷,但結(jié)合他一生作為,可以發(fā)現(xiàn)他并不是一個寧愿遺臭萬年也要奪權(quán)篡位的人,相反,宗良更傾向于他當(dāng)時撫摸著枕頭說的話原意是:既然不能取得流芳千古的功績,也不值得做出遺臭萬年的壞事。
二〇二二年九月二十日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