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難做到的一種心境,是處于困境時不絕望,處于順境時不自滿。
2016年,天津大劇院里1500多名觀眾頂著雨夾雪等在劇院里,
由于修建地鐵導(dǎo)致電纜被撞壞,連累劇院停電,稍微離遠點兒都是烏漆麻黑的一片誰也看不見誰。
這種罕見的突發(fā)情況,一時拿不出緊急預(yù)案。
一直到晚上九點鐘還沒有來電,有些觀眾已經(jīng)開始焦躁不安,
這天不光是話劇《戲臺》首次在天津演出,還是主演陳佩斯62歲的生日。
這會兒陳佩斯的體溫已經(jīng)高達38.5,隨行的醫(yī)生看情況不對,給他注射藥物降溫,一旦來電,他隨時要上臺。
這么惡劣的條件下,所有演出人員無一退出,觀眾們也沒有退票。
一直等到九點半,《戲臺》第46場演出終于和大家見面了。
演出結(jié)束后,陳佩斯對著觀眾深深鞠躬,這場演出獲得陣陣掌聲,已經(jīng)是給他的最大安慰了。
深夜12點,陳佩斯收拾好回到酒店,望著桌上的手工餃子和蛋糕,他陷入沉思。
《戲臺》算是他人生中又一個高峰作品,如今已經(jīng)60多歲了,他還能有多少作品獻給觀眾?
他成就是旁人難以企及的,如同他的人生經(jīng)歷,
從央視爆火后因為版權(quán)問題狀告央視,走下舞臺后他靠天吃飯,最終在話劇領(lǐng)域獲得滿堂彩。
曾有人問他“你有沒有獲得過大獎?”
陳佩斯回答“沒有,所以我很干凈”
之后,春晚導(dǎo)演哈文曾請他出山,他說“不去了,我也回不去了”
沒有江郎才盡,也沒有失去觀眾的喜愛,陳佩斯究竟躲到了哪里?
他又為何撇下昔日榮光一走了之,有誰會和金錢名利過不去?
01 一紙訴狀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1999年,陳佩斯一紙訴狀將央視告上法庭,
原因是他和朱時茂的小品在市場流通,作為主角的兩個人對此毫不知情,他為了一探究竟,買回光碟仔細研究,
出版公司竟然是央視旗下的國際公司,這種吃相未免太難看。
陳佩斯和朱時茂對央視這種不打招呼擅自兜售他們作品的侵權(quán)行為非常氣憤。
他們拿著光盤找到了央視沒想到碰了一鼻子灰,事情也沒有得到妥善解決。
那一刻陳佩斯握著光盤的手微微發(fā)抖,
告,就意味著撕破臉,以后可能再也不會有合作機會。
不告,平白為他人做了嫁衣裳,誰也咽不下這口氣,更對不起自己辛苦的創(chuàng)作。
陳佩斯和朱時茂商量許久,兩個人重重點頭“告!”
最終侵權(quán)官司勝訴,法官一錘定音,
央視國際對陳佩斯和朱時茂兩人進行公開道歉,
各項賠償加起來共計33萬余元。
取得勝利的陳佩斯和朱時茂并沒有太多表情和言語,他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但是這場官司代價太沉重了,他們幾乎被央視“封殺”。
陳佩斯被迫離開了他耕耘了20余年的舞臺。這一年他已經(jīng)45歲了。
他們?nèi)缤蒡龊炒髽?,樹倒了,底下的蜉蝣也不可能獨活?/p>
02 誰是善與惡的衡量標(biāo)準(zhǔn)?
陳佩斯幾乎接不到任何商演,沒有演出沒有收入,他自己的公司也宣布破產(chǎn)。
最窮的時候孩子想要交學(xué)費需要錢,他摸遍身上的口袋也湊不夠。
一分錢也能難倒英雄漢,幸而他發(fā)現(xiàn)妻子在他風(fēng)光無限時包下了一座山,
一家人搬遷到了遠離喧囂的遠山里,靠著種果樹的收入還能賺不少錢。
陳佩斯為自己給孩子拿不出學(xué)費而感到羞愧和窘迫。
他聯(lián)想到父親曾經(jīng)為了他拉下一張老臉?biāo)奶幥笕耍粸榱税阉麖南锣l(xiāng)的地方接出來,
想給他謀求一個更好的出路,如今他卻連給孩子的學(xué)費都沒有。
他迷茫了,望著滿山盛開的紅色石榴花,陳佩斯把它和記憶中的鮮花重疊了。
如果沒有打官司,他現(xiàn)在可能發(fā)展得更好,已經(jīng)踏入更高的舞臺。
但他不后悔自己的選擇,這個世界需要有人來打破規(guī)矩,
他不是第一個站出來發(fā)聲的人,因為他想成為最后一個。
想想父親陳強,他也風(fēng)光無限過,可因為這些也給他帶來災(zāi)難,
因為在《白毛女》和《紅色娘子軍》里飾演反派而被抓走慘遭毒打。
理由竟然是一句“好人怎么可能把反派演得那么壞?”
多么荒謬,陳佩斯看到父親的白村衫上一道一道血痕,他不明白了。
現(xiàn)實世界的善與惡與熒幕上的對錯該如何區(qū)分?
從這個時候開始,陳佩斯不再追求像父親那樣的榮光,
即使后來成名了,他也不把作品送去選評。
他沒有得過任何獎杯,但是他可以昂起頭顱驕傲地說“我是一個非常干凈的人!”
03 “小品”的起源
少時的陳佩斯曾經(jīng)在內(nèi)蒙古建設(shè)兵團參過軍。
因為父親的原因,他被迫下鄉(xiāng)。
初來乍到,他受不了這里的氣候和溫差,每天睜開眼睛除了干活就是發(fā)呆。
少年人的倔犟最終被邊防的哨聲打壓,這里雖然清苦,卻生活簡單自在。
它有城市看不到的黃沙,松柏,同一個季節(jié)卻能出現(xiàn)不同的氣候。
夏天站在樹下,就連清風(fēng)送來的溫度都是秋天般涼爽的。
陳佩斯被沉淀出一種塵世之內(nèi)卻不世俗的心境。
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里的艱苦生活,卻成為他往后魂牽夢繞的伊甸園,最后他真進了大山面朝黃土。
1973年,他被父親接回城里,即便已經(jīng)事業(yè)受挫,曾經(jīng)的人情還在。
父親低聲下氣的求人,終于打聽到八一廠在招生,他讓陳佩斯準(zhǔn)備考試。
進入八一廠后,父親帶著他親自上陣,拍攝電影《瞧這一家子》,憑此片獲文化部優(yōu)秀影片獎。
陳佩斯逐漸展現(xiàn)出了喜劇天賦,父親陳強也支持他走喜劇道路。
因為工作來之不易,陳佩斯一待就是好幾年,在這兒他認識了后來的搭檔朱時茂。
他們兩個人經(jīng)常交流劇本創(chuàng)作,他們的作品時間比話劇短,也沒有音樂背景,道具也很簡單。
朱時茂給這種表演形式取名叫“小品”,從此以后,短篇喜劇第一次有了正式的名字。
1984年,陳佩斯與朱時茂首度在央視春晚合作演出小品《吃面條》,
惹得臺下觀眾哈哈大笑,這個小品成為春晚舞臺上的經(jīng)典,一直到現(xiàn)在,都還是央視輪播的作品。
這個小品能夠和觀眾見面,也經(jīng)歷了幾番挫折。
1983年秋天,陳佩斯和朱時茂接到春晚導(dǎo)演黃一鶴的邀請,想讓他們出個節(jié)目。
他們決定先去別處演出看看效果,沒想到臺下人被逗得哈哈大笑,有的人直接笑的在地上打滾。
受到鼓舞的陳佩斯和朱時茂,用期待的眼神等待著結(jié)果。
但是也有人提出質(zhì)疑“這種表演不夠高級,春晚是給全國人民看的,能不能再升華一下?”
最終,導(dǎo)演黃一鶴拿出英勇就義的態(tài)度“上!出了問題我負責(zé)!”
這個小品就是《吃面條》,陳佩斯和朱時茂以風(fēng)格迥異的無實物表演,征服了全國觀眾的笑點。
從《羊肉串》、《胡椒面》、《警察與小偷》到《姐夫與小舅子》,他們連續(xù)11年登上春晚舞臺。
陳佩斯以小人物的視角和故事直面嘲諷與反駁,他的角色豐富多樣。
從底層人物出發(fā),既然要演給老百姓看,就是要讓老百姓產(chǎn)生共鳴感。
大俗即是大雅,大雅之堂要海納百川才是真正的高級。
04 山野牧云人
陳佩斯的想法標(biāo)新立異,他不想局限與一種表演形式。
他的角色大多以自我傷害和自我貶低式來逗樂觀眾。
他想突破這個窗口,觀眾可以繼續(xù)俯瞰他這個小人物,但是演出的形式可以有新的創(chuàng)作。
1988年,陳佩斯提出想讓導(dǎo)演單機拍攝,再用蒙太奇的手法實現(xiàn)場景轉(zhuǎn)換。
他想的給觀眾帶來更好的視覺體驗和新穎的笑料,哪成想,他的建議沒有人同意。
陳佩斯心中郁結(jié),喜劇作品需要不斷的創(chuàng)新,不是一味降低自己的身段就會逗樂觀眾。
陳佩斯把喜劇的核心是悲劇這句話理解到了。
他有了不同于其他人的聲音,何為悲劇,就是自己傷害和自我降低,給別人以滿足感,來達到逗笑他人的目的。
他殫精竭慮地思考,如何能夠把喜劇創(chuàng)新,讓后來者可以薪火相傳,可惜沒人認可他的想法。
時隔10年后,當(dāng)他再次提出電影蒙太奇手法,依舊被拒。
陳佩斯很不理解,他苦惱著告訴別人“我有更好的東西捂在手里,卻沒有能夠用它的權(quán)利?!?/p>
他的聲音其實被人聽見了,卻沒有人理解。
在《王爺與郵差》這部作品演出時,陳佩斯和朱時茂反復(fù)檢查著裝,對臺詞,
原以為一切就緒,上臺時,一位工作人員毛手毛腳,竟然把麥克風(fēng)掛在了朱時茂的戲服外,
朱時茂一上臺麥克風(fēng)就掉了,他只能勉強就這陳佩斯的麥克風(fēng)傳遞聲音。
不光是演出意外,就連他們原先準(zhǔn)備的光碟也沒有如約播放,這已經(jīng)是非常嚴(yán)厲的舞臺事故了,還是在春晚的大舞臺上。
下了臺,他們脫下演出服,流下了屈辱的眼淚。
一個無人理解的牢籠和一個草率不嚴(yán)謹?shù)奈枧_,讓陳佩斯把尊嚴(yán)丟在地上。
他不允許還有人想上來踐踏,揮一揮衣袖,話不投機半句多,從此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之后陳佩斯嘗試自立門戶,成立自己的影視公司。
沒有人再讓他束手束腳,他大膽創(chuàng)作,即便這樣,也沒能掙到錢,
因為沒有走好關(guān)系,他的電影排片率非常低,他沒有營銷策略,也沒有大肆宣揚。
他的電影在市場上很快沒有了立足之地。折騰下來他不賺反賠。
直到1999年,他看到了自己的作品光碟在市場流通,別有用心之人拿他的心血大肆撈錢,
叫他如何忍?
于是就有了告央視的壯舉,結(jié)果是掙回名譽丟掉市場。
就連這家風(fēng)雨搖曳的公司都宣告破產(chǎn)。
陳佩斯收拾行李,去往那片石榴遍地的山頭,做一個“山大王”
在土里刨食,靠天吃飯,遠離喧囂,用泉水刷牙,看云卷云舒。
做一個山野牧云人有何不可?
心結(jié)打開了,靈感源源不斷的涌出,陳佩斯做了一個決定,他要去話劇舞臺。
05 大幕拉開,一切如斯夫
2001年,陳佩斯攜舞臺喜劇《托兒》與觀眾見面,他白了胡子,佝僂了腰背,但是精氣神依舊。
這部作品讓他掙了將近4000多萬。
陳佩斯也正式開始他的話劇生涯,從1954年至今,他已經(jīng)47歲了,有幾個人能夠在這個歲數(shù)把一切清零重新開始呢?
大獲成功的陳佩斯接連推出《親戚朋友好算帳》還有《陽臺》。
《陽臺》還成為上海戲劇學(xué)院的教材類作品。
之后他的《阿斗》《老宅》也大受歡迎。
臺下笑聲一片,臺上陳佩斯鞠躬落淚。
從央視消失24年,他以另一種姿態(tài)回到喜愛他的觀眾身邊。
2011年,陳佩斯出席活動儀式,現(xiàn)場一片歡呼,有人問他還會不會去春晚?他說“我回不去了,時光不能倒流。"
其實他早已接到春晚導(dǎo)演的邀約,以“沒有檔期”而婉拒。
2012年,陳佩斯再次拒絕2013年央視春晚節(jié)目組的邀請。
沉寂多年后的今天,陳佩斯在社交平臺宣布,他要做短視頻直播帶貨。
許多觀眾沖進直播間,陳佩斯賣的是一把折扇,每一個都有他的簽名,再一個一個蓋章。
今年已經(jīng)68歲的老爺子,在屏幕前介紹折扇,一柄折扇售價43元。
貴嗎?真不貴,親筆簽名加蓋章,比起張鐵林和劉曉慶一個字賣1688元,已經(jīng)屬于良心價了。
很快扇子就被哄搶一空,觀眾們買的不僅僅是納涼神器,更是一種對老藝術(shù)家的支持和情懷。
也許陳佩斯再度出山是為了給兒子牽線搭橋,也許他是為了自己的事業(yè),也有可能是養(yǎng)家糊口,畢竟他現(xiàn)在可是有4個孫子要養(yǎng)。
但那有什么關(guān)系,他并不是因為完美才讓我們?yōu)樗I單,
而是他曾用盡全力去做好了一件事,讓我們看到他的完美從而愿意為他買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