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點燈火

今日是隔離第七天，陽歷4月25日，周一。昨夜只覺得一夜風吹簾動，沒想到一早起來正是“簾外雨潺潺”，我想此刻的春天可能也是“春意闌珊”了吧。這高樓上的玻璃窗上，掛滿了淋漓而下的雨水。有時候想著，小時候沒有天氣預(yù)報也挺好的。我們會發(fā)動所有的感受力去觀察前一天夜里的月有沒有光暈，以猜測第二天會不會“花落知多少?！蔽覀儠J真的看早上的云，以判斷今天出行是不是需要帶一把雨傘。我們會看螞蟻是否會搬家，我們會看群鳥是否會搬家。那個時候的一切都沒有那么早的透漏結(jié)局，那個時候我們不斷去驗證自己的推測，那個時候我們離大自然很近，那個時候我們從萬物中都能看到自己。“疑怪昨宵春夢好，元是今朝斗草贏”，愿我們每當內(nèi)心升起一種好的感覺，都有一件好事相對應(yīng)，然后開心明亮一整天。

今天早上依然泡了一杯茶。剛開始隔離的時候，我的朋友就給帶了一點茶葉，還貼心地順帶了一個茶水分離的玻璃杯。并且附帶告訴我使用方法，比如茶葉要聞香，然后要稍微涼一點的開水45度角緩緩地倒進小杯子里，停留35秒左右，這樣飲用口感最好。像我這么疏懶的人，向來害怕繁瑣的程序，平常喝水，都如牛飲水，真是有大粗漢子辣手摧花之感。當然也肯定流失了藏在程序里的美感。此時稍微能夠體會到蘇軾筆下的“雪沫乳花浮午盞”和陸游筆下的“晴窗細乳慢分茶”的感受了。

我才知道原來茶葉一定要聞香，我試了一下，真的是沁人心脾，真的舍不得泡茶了。我才知道怪不得我平時泡茶葉都好苦，原來我一直用滾開水一泡一整天。我才知道原來茶不是用來“喝”的，它是用來“飲”的。它要有儀式感，它要被認真地對待，才能給你最好的反饋。這泡茶的恰到好處中融入的是慢心態(tài)的儀式感。飲茶和精神追求有關(guān)，喝白開水才與生理需求有關(guān)。當然，我們不要貴此賤彼。這兩種需要對我們都極其重要，我們既能享受拋去一切繁文縟節(jié)而咕嘟咕嘟大口喝水的暢快淋漓，也要有能從豪放粗獷的粗枝大葉中尋到一點點能夠承受的儀式感的慢生活。

這種慢生活甚至與錢多少都沒關(guān)系，這與一個人的追求有關(guān)。我們辦公室里面的幾個老師全是貌美如花的女教師。辦公室里面有一個長條桌上，平時用來放大家的作業(yè)，有時候也比較凌亂。但是當春天來到時候，那這條長桌真是春色盎然。她們這些小姑娘，下班以后有的買了各種瓶子，有的不知道從哪里收羅的瓶子，然后用心的在剪裁那些花，然后把他們搭配好，認真地放在瓶子里。然后把瓶子認真地擺好。有時候甚至把每個人的座位的隔斷上都插上花。第二天一打開這辦公室，簡直就是“春色滿園關(guān)不住”，那一種欣喜就像春天暫時在這住了一晚。我一個糙漢是不能理解的，但是我能夠看到她們熱愛生活的態(tài)度，一顆春天般明媚的心。這就是“春天的儀式感”吧。

說到這里，我又想到了朱光潛說：“實用價值滿足的是生理需求，而美感態(tài)度滿足的是人類的尊嚴”。比如僅從解渴的實用價值來說，無所謂有沒有好的茶葉的，也無所謂有沒有好的茶具，更無所謂中間有何程序的。但是我們從美感的角度出發(fā)，一定要用最好的茶葉，甚至要精確到那一棵茶樹，在哪個時辰采摘的，甚至是誰采摘的。這樣的茶葉需要用哪里的水，要放在哪個精美的茶具里。只有這些“講究”才能獲得茶葉最大的獻身，讓你感受它在在你舌尖上與嗅覺里短暫的美好，才體現(xiàn)出我們“人的尊嚴”。我們不僅僅要要滿足生理層面，還要安慰自己精神追求。這其實也與馬斯洛的層次需求論不謀而合。擴而論之，你會發(fā)現(xiàn)所有的“講究”都與“美感有關(guān)”。人類對美的追求，反應(yīng)的是作為人類對自己尊嚴的認可。也就是我們需要認真地對待自己，讓我們覺得“自己值得”。

這兩天因為寫了些文字，其實自己寫完了，也沒有認真地校訂。實在是覺得不耐其繁瑣細致之苦，自己又比較疏懶，因此覺得大概完整的表達了自己想法就行。其中可能存在很多地方語句不順，少字漏字，以及前后邏輯不自恰的很多問題。因此也沒有太高的期望，就讓它們?nèi)チ骼肆恕]想到收到了很多的給我的私信，這讓我很是受寵若驚，也很慚愧。我何德何能啊，我本如塵埃啊。他們卻給我那么多的目光。

我有一個很多年的朋友跟我說：“看你的文章，感覺我也想被隔離了?！蔽艺f：“是不是我寫的文字讓你覺得被限制自由有什么誤解？”她說：“我這是對你文章的褒獎?！蔽覇柾饷娆F(xiàn)在怎樣：“她說今天早上暴雨，空氣異常清新，就是路上有點堵，路邊月季盛開，香氣沁人心脾?！蔽艺f：“突然覺得你好美啊，跟雨中月季聯(lián)系在一起”“我要寫到日記里。今天一個好朋友跟我說，她說雨中的月季很美，她很喜歡。”我問她：“看到這樣的話，您心情如何？”她說：“你這么會說話，心情沒理由差?！蔽艺f：“謝謝您在這個雨天恰好問候我，而我恰好在寫文字，恰好想寫一點溫暖的文字。這就是一份善意，回饋另一份善意。”她笑而止。我說編輯好然后送給你，也作為對她那么好的善意的“回聲”。這本是她的文字，那我就還給她啊。大家讀起來是不是覺得，這很像小說。是不是還蠻有意境的。有時候我們總覺得寫文章好難啊。其實我不止一次說過，是我們自己高估了這個門檻。當你把日常有些對話，甚至是無聊的事情記下來，添加上自己真實的情感，它就是你的文字。對了，我截圖爭取她的同意以后，她說：“看你寫得這么自然，我也想寫寫了”。

我的一個朋友對我評價說：“于世俗，你是清喜的水澤。你的文字似乎靜謐又柔韌的一隅月光。你在慢慢成長為你自己，我覺著你會越來越喜歡你自己的樣子。我之所以這樣評價你，是因為你是我自己欣賞和想成為的樣子。我覺著自己常常很功利，心底里殘存的微光不知道能不能助我早日找到我自己。很開心做靈魂寫手的讀者，靜下心來我會一遍遍慢慢賞讀養(yǎng)身養(yǎng)心養(yǎng)文，希望多年后不經(jīng)意間偶遇，你還是當初神采奕奕的少年郎。我說你靈魂寫手，歡喜你這任性中又謹嚴的文字。歌德因為暗戀差點自殺，又遇同病相憐之人，由此創(chuàng)作出《少年維特的煩惱》，書寫完了，煩惱也散了?！比缓笏炎约旱木W(wǎng)盤都截圖給我了說“這些珍藏的資料你看你需要這些個資料么，我存的，需要哪個我發(fā)給你?！闭埓蠹液雎赃@些溢美之詞，這不是我的樣子。其實這是她自己內(nèi)心的樣子。大家看這段文字，是會覺得我很厲害呢？還是你看見了我這個朋友的真摯、與善良、與溫暖、與渴望呢。這個朋友，我在2018年參加省級優(yōu)質(zhì)課大賽在銅陵認識的，也僅僅就見了一面。這些文字都是她說的。我記錄下來，她自己可能都感覺不可思議。自己竟然會說出那么好的話。其實我們就是這樣的。低估了自己靈魂深處的呼喊。我并沒有給予她什么，她只是自己喚醒了自己內(nèi)心的渴望。我要把這個文字送給她。也作為對她那么好的善意的“回聲”，也藉此鼓勵她。這也本是她的文字，那我就還給她啊。對了，我截圖爭取她的同意以后，她說：“我這隨口一說，你將其變成鉛字，我讀著，感動不已……我覺著這就是“喚醒”的意義?！?/p>

我另一個好朋友對我說：“清晨，我又禁不住從頭到尾讀了一遍。我不知道該用什么贊美之詞來發(fā)出回聲。只知道內(nèi)心深處自然而然就能身臨其境，文章寫的好像就是我自己似的。每一字每一句都那么真實、那么深情。我恍惚了，竟然也萌出了想提筆的沖動。我有很多話，但是不知道從哪里寫起。”

請大家忽略這些厚愛中的溢美之詞。羅翔說：“別人對我們的喜歡中，有一部分是誤解。當然別人對我們的不喜歡中，也有一部分是誤解?！蔽抑雷约耗睦锟赡苡腥思艺f的那么好。只是他們自己是那么好的人。之所以列出來，意圖大概有以下那么幾點：

我想說，《毛詩.大序》中說：“情動于中而形于言”這些共鳴般的語言。我覺得是真誠地發(fā)自內(nèi)心，所以它能打動我們。那么我們從哪里獲得感動呢？《禮記.樂記》說：“人心之動，物使之然也”。我們只是大自然的一部分，這“物我同一”的共鳴，一定能觸動你的心。這些朋友的語言，我把他拿出來目的就是想說：“你們真摯的情感，寫下來就是你的文字?！睂憱|西也許沒我們想的如此困難，尤其只為了滿足自己，或者幾個知己好友。而你寫完這些文字的時候，就任其流浪吧。如果感動了一個人，那就由別人領(lǐng)走吧。它也獲得了自己生命。并不奢求它能夠成為蒲公英開滿整個山頭。

我想說，評價的是我，其實都是他們自己內(nèi)心的樣子。我們給予別人的都是我們擁有的。他們的語言描寫的不是我真正的樣子，這是他們自己的樣子，是他們自己內(nèi)心的真正渴望的樣子或者已經(jīng)擁有的樣子。我的文字只是給了他們一個出口，給了他一個見見自己的機會。是的，他們估計沒想到，自己可以說出那么一大段美麗的語言。有個朋友說她讀到苔花淚目了。我說她是自己讓這段文字有了生命。有段話說：“你對我的百般注解都不及我的萬分之一，卻是全部的你?！笔堑摹Ｍㄟ^別人看到自己才是我們閱讀文字的意義。所以用一個善意回饋另一個善意吧。

我想說，真的有人不會嘲笑你渺小平庸的自說自話，甚至無病呻吟。有人會真誠地給予你支持與正面反饋。這幾篇文章都是在幾個好朋友的鼓勵下，胡亂寫的。蒙他們不棄與厚愛，才一點點點堅持了下來。也正是基于此，我接納他們的肯定，其實也為了成全他們的“真誠”與他們自己內(nèi)心的渴望。而我自己是不配擁有這些深情厚愛的，但是我會記著這些在我心頭點起的幾盞不滅的燈火！

今日雨水淋淋，雨水剛停下來。玻璃也光潔如新，我看到了此刻的清新世界。想到了杜甫的四句詩贈給他們吧。“好雨知時節(jié)，當春乃發(fā)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一切的美好，都是因為我知道你需要，我才給予。我給你的方式，是用一種不用你負擔的方式，悄悄地贈與你。這春雨，多像你們擁有的“君子之風”。這篇文章贈給您，所有給予過善意的您！

（十）親愛的小孩

今日是隔離第七天，陽歷4月25日，周一。本來今天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了?？墒墙裉彀l(fā)生了點事情，我的難過始終不能稍微平息一點。蘇芮還在用深情傷感的語調(diào)一直在唱著：“我小小的小孩，今天有沒有哭。漂亮的小孩，今天有沒有哭。聰明的小孩，今天有沒有哭?！?/p>

聽著聽著自己很難過。因為我女兒待得崩潰了，剛剛大哭一場，而且來的如狂風暴雨，讓我猝不及防。起因只是她夾一個菜，試了幾次，沒有夾起來。這在平時，哪里算是問題呢?？墒谴丝痰?span id="4vpgjl8" class="wpcom_tag_link">孩子，就是崩潰了。而且一發(fā)不可收拾，漫天風雨。

有時候想著，我們很多次的崩潰也不是在什么大事面前而失態(tài)的。其實我們成年人也有無數(shù)個崩潰的時候，也許就是喝酒喝到一定程度，然后某個人說了一句話，也就會因為一件小事，就一下子就打開了他們痛苦的大門，突然覺得連上天都在捉弄自己，連風都在嘲笑我，自己就那么歇斯底里，就那么嚎啕大哭，就那么毫無道理可講。可是每個人都責怪那個因為一點小事就崩潰的我們，怪我們不夠體面，怪我們小題大做，怪我們敏感多情，怪們不夠勇敢，怪我們不夠知書達理，怪我們不能情緒穩(wěn)定……可是沒人停留一下，問問我們?yōu)槭裁赐蝗痪捅罎⒘?。他們就會被我們情緒惹惱，然后恨恨地責怪那個情緒中的我們。其實他們責備的那個情緒奔潰中的自己，其實我們也不喜歡這樣的自己，我們自己比他們還憎惡這樣的自己。

但是他們不問問我們?yōu)槭裁催@樣？也許我們已經(jīng)忍了很久了，其實我們已經(jīng)裝作若無其事很久了，其實我們已經(jīng)一個人含著淚走了很久了?？墒?，他們問也不問，就用比我們還大的嗓門，比我們還暴怒的情緒，比我們還惡劣語言，用對待一個可惡的犯罪者的厭惡表情，跟那個情緒化中的我們戰(zhàn)斗，一直戰(zhàn)斗到精疲力竭，一直戰(zhàn)斗到熱血變涼，希望徹底淪亡。這個時候我們已經(jīng)控制不住自己了，可是我們只是需要一個擁抱啊，來告訴我們可以中斷一下！我們知道我們此時很不講道理。你說的我們都知道。可是我們只想聽到你說：“沒關(guān)系，是我沒保護好你。是我讓你受委屈了?！比缓竽呐乱谎圆话l(fā)，但是一定要抱著我們。我們不需要那些大道理，我們只需你的認可與接納，我們只需要的擁抱。給我們一點時間，我們就能自愈。你不要跟我們講道理，你無法跟一個情緒崩潰的人講通任何道理，你明白嗎？我想要你抱抱我，你什么都不說，好嗎？

我看著她崩潰的樣子，我很心痛。我知道你很崩潰，其實我想對你說，我也很崩潰，可是我能跟講。 你一遍遍地問我什么時候，能夠結(jié)束這可惡的隔離，可是這超出爸爸的能力了啊。我知道你就想現(xiàn)在就出去，但是我們出不去。我知道你一刻都不想等，可是我還要告訴你快了。你問什么時候能出去，其實你哪里有時間的概念。一天、兩天、三天……你怎么能有這些時間的概念?？晌也荒芨嬖V你怎么樣去對待人生中的無奈時刻，比如這些時刻我們只能熬過去。我不能告訴你現(xiàn)在清凈的日子也挺好的。因為我知道你的快樂就在這室外的游樂場啊。我不能用我三十多年的人生感悟，來責怪你做的不夠，這對你不公平?。∧悻F(xiàn)在的喜好和我的喜好怎么會一樣呢？畢竟我已經(jīng)距離你這個年齡接近30年了。爸爸都忘了，我像你這樣大的時候，自己是什么模樣了。

在孩子情緒崩潰的時候，他們說的話，最讓我們痛心不已。比如他們總是責怪自己。痛哭流涕地說著自己沒有用，說自己不夠聰明，說自己為什么哪里都不好，說自己不能幫我們什么而感到?jīng)]用，說自己不聽話總是給爸爸帶來麻煩……我相信我們作為父母一定會聽地萬箭穿心啊。對于父母來說，最大的痛苦之一就是聽到你的孩子聲淚俱下地在你面前歷數(shù)自己無能了吧！我們知道此刻的他們很痛苦，很崩潰。當他們否定自己的時候，當他們一定要打敗自己的時候，當他們也責備自己的時候，也正是他們不愿意屈服，不愿意認輸??！我們要克制自己情緒啊，我們需要給他們時間啊，我們更不能把他們推走啊，我們要接納這個受傷的靈魂啊。在他們情緒崩潰的時候，我們要主動愿意放下自己，主動伸出手，給們擁抱。也許孩子正在埋怨我們不愛他們，質(zhì)問我們?yōu)槭裁磩e人家的爸爸媽媽們都那么好?？墒俏覀兠髅鞫家呀?jīng)感覺付出了全部，為什么他們還是說他們感受不到我們的愛。他們要的愛到底是什么。別人家的父母到底是什么樣的。他們一遍遍地說著我們不愛他們，聽得我們是不是聽著好心痛。但是我們還是要傾聽，有則改之無則加勉，覺察自己此刻的憤怒情緒。

他們的不滿意里面，固然有不理智的層面，但是也一定藏著我們對他們的傷害，才讓他們覺得自己沒那么好，自己也沒那么好。明明我們一直跟他們說，你就是我們最喜歡的孩子啊，原因也許是我們說的和做的心口不一。我們看著這樣的孩子還這么小就要和自己的負面情緒作斗爭，真的很痛苦。但我只能把你緊緊地抱在懷里，一遍遍的安慰她，你是最好的，爸爸最愛你，爸爸會保護你的……然后等著她自我修復(fù)。我親愛的小孩，我們這一生只有一個終極目標啊，就是讓你自己滿意自己的一切。你知道嗎？

現(xiàn)在這個年齡才略略懂得什么是父母的心情。我想著三種暴力我們不要犯。我很慚愧，現(xiàn)在才能明白。也很羨慕那些合格的父母。當然越是如此，越是痛苦越深，深深為孩子委屈，如果她不是我們孩子，她是別人的孩子會不會更幸福地成長。這三種暴力，也警戒和我一樣的父母：肢體暴力、語言暴力、情緒暴力

關(guān)于肢體暴力，我們犯錯的時候，是不能意識到那個時候自己是個魔鬼的。只有在反思的過程中，才能看見自己面目猙獰的樣子。一個幾歲的孩子究竟犯了怎么十惡不赦的錯，我們才能對她進行肢體懲罰。人世間那么多可惡的事情，而你舉起的手進行泄憤的時候，你就是那個最可惡的人。即使她是你的孩子，你也不可以這么對待她。也許她犯了很大的錯，但是也只能懲罰自己，是我們自己沒有盡到監(jiān)護的義務(wù)。舉手向婦孺，雖怒不??！

關(guān)于語言暴力。如果說肢體暴力可惡，那么比起肢體暴力，我們的語言暴力比肢體暴力傷害更加嚴重。我們是否在孩子面前情緒崩潰過，然后說了一些極其惡劣的話，我想有一次他們就能銘記終生了。哪怕孩子長大了，他也不會忘記你在崩潰的時候，說的傷害她的那些話，以及你歇斯底里的模樣。我們是否一直以愛的名義，在說著一直否定他門的話。我們總是讓他門更努力，要更好點，可是孩子接收到信息是——我爸媽從來都沒肯定我，他們始終都覺得自己不夠好……對自己的孩子，有時候真的很無奈，真的不知道怎么辦。但是不管我們怎樣崩潰，都不要脫口而出那些“泄憤”的話，因為我們是成年人。她只是一個幾歲的孩子。

關(guān)于情緒暴力。也許有人能夠控制肢體暴力，也許有人能夠控制語言暴力，但是我們卻控制不住情緒暴力。那個可憐的孩子，正在情緒的痛苦中掙扎，我們怎么能夠把她們?nèi)栽谝贿呑屗齻冏约豪潇o呢。孩子需要一個無條件接納他們的爸爸媽媽啊。也許她長大了，憑借這點念頭就能挺過一道道難關(guān)?！墩撜Z》中說：“子夏問孝。子曰：‘色難。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曾是以為孝乎？’”大概意思是說，我們對待父母最難的是有一張好看的臉。你以為有事的時候，年輕人幫著做。有好吃的飯菜，先讓長輩先吃，這就是孝順了嗎？胡適說：“世間最可厭惡的事莫如一張生氣的臉；世間最下流的事莫如把生氣的臉擺給旁人看?！睏罱{曾在《回憶我的父親》一文中寫道：“我父母好像老朋友，我們子女從小到大，沒聽到他們吵過一次架……”《禮記》有言：“有和氣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边@些話其實都在說明，有一張“好看的臉”是多么重要！ 愿我們對待自己父母、孩子、夫妻、朋友都能夠有一張“好看”的臉。我這個年齡，才覺得什么是顏值最高的人呢？它不僅僅指的是五官的輪廓的精致動人，更有一張愛笑的臉。

風雨散去，這個活潑的孩子又回來了。她能忘，但我不能忘。她不在乎，但我不能也不當一回事。我得記住這個時候。勤加修煉，畢竟人生最大的差距就是：“知道”和“做到”的區(qū)別。

最后用一句話作為結(jié)尾吧：“幸福的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童年，要用一生治愈?！痹笗r光中的我們，記住的都是一張張好看的臉，也給人一張張好看的臉。

（十一）截止日期

今日是隔離第8天，陽歷4月26日，周二，天氣陰。今天隔離點的醫(yī)生在隔離群里發(fā)送了一條皆大歡喜的通知：近幾天我們的核酸檢測均為陰性，今天將采集最后一次核酸，如果依然是陰性，那么我們在4月28日將如期解封。內(nèi)心很欣喜，同時甚至覺得還有點遺憾。如果不是孩子早已經(jīng)崩潰，我寧可再好好珍惜這樣的一段日子，一段我自己可以自說自話，一段一直在感受和接受善意的日子?？吹竭@個消息，就像腦子里一閃而過的輕雷一般，現(xiàn)在回頭看仿佛若煙云一般散去。

于我自己而言，這段日子就像在一個漫長的夏天，睡了整整一個下午。在夢里除了一直搖動的樹葉，還有從樹葉里透進來的細碎的陽光，還有此起彼伏一直鳴叫的知了，還有金黃的麥田上上飛滿了翩翩的蜻蜓，還有一大塊的西瓜田里結(jié)滿了西瓜，我就抱著西瓜在睡覺。就在這悠悠然間，突然我仿佛聽到了從遠處傳來的上課鈴，然后一下咋驚醒，突的一下從床上彈起，抓起書包大哭著說要遲到了，然后就要去上學。我媽就笑著說：“你看這是什么時候？”這正是夕陽西下的周六，媽媽在燒飯。原來我就在這樹蔭下的涼席上，睡了整整一個下午。在夏天睡得特別容易沉，是我睡迷糊了。

回首這幾天，我只記住了這日升又日落，我只記住了這白天與黑夜，我只記住了陰天和晴天。但是我記不住是哪一天發(fā)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這種感受是在哪一天的什么事情上誕生的。我只有一種朦朧的感受，恍恍惚惚地，然后移花接木。這種感受，自從過了三十歲以后，感受尤其明顯。每當過年的時候，當看著大家興高采烈的在跨年的時候，我總是悵然若失。這一年我記住了哪些我悲傷的時刻？我記住了感動的瞬間？我記住哪些不經(jīng)意間遇到的美好的事情？是的，我回頭看，只見的混沌一片，只見“霧失樓臺，月迷津渡，桃花源望斷無尋處”，我竟然不勝悲戚。

這一生我們到底能走過多少座橋，看到多少次的云，記住多少張好看的臉，銘記多少感動的瞬間。我竟然很害怕當我老年的時候，在我“視茫茫，而發(fā)蒼蒼，而齒牙動搖”的時候，我甚至已經(jīng)不能再去翻開一本書，在別人的文字中流浪的時候，除了去看這搖搖欲墜、日薄西山的夕陽外，我已經(jīng)記不起任何的事情了。那個“哀哀父母，生我劬勞”的爸爸媽媽的模樣，那些曾經(jīng)無數(shù)個日子陪著我們變老的伴侶的模樣，甚至是一直看著他們長大的我們孩子的模樣，甚至是我們無數(shù)個輾轉(zhuǎn)反側(cè)中思念之人的模樣。我們在這一生中，因為人、事、物而生起的顛沛流離的情感，我們都記不住了。那些所有自己珍視的東西，我們都忘了。我們努力回想，卻只有渾濁的眼淚盈眶。

當我們年輕的時候，我們的感受力可以一瞬間把我們帶到很遠的地方，去見見我們想見的人，去看看那永遠年輕的臉。但是當我們老的時候，我們遲鈍的感受力，再也把我們帶不到那么遠的地方了。我們太累了，我們艱難跋涉一生，最后連上一秒說的話都記不住了。那個時候，除了等待生命的盡頭，我們還能在做些什么呢。我們會不會只能淚眼婆娑地說：“我這一生，我這珍貴的一生，可是我竟然沒有給自己留下任何的只言片語。這是何等的人生遺憾?！蔽覀兎路鹱哌^這人生，但是有沒有任何痕跡。我們就像這吹了十萬八千里的風，吹過了四季陰晴雨雪里的萬水千山，但是我們再也找不到歸期的旅程。問你怎么舍得？

我讀《桃花源記》的時候，里面說漁人明明“處處志之”，但是后來還是“尋向所志，遂迷，不復(fù)得路?！备杏X這件事更像一個人生隱喻，我們的一生中可能會有很多個“桃花源”，即使留下一點路標，我們可能都都尋它不見。為了記住那個永遠不復(fù)現(xiàn)的時刻，我們會拍好看的照片和視頻，這就是路標。但是我想除了這種方式，還有一種方式就是文字記錄的方式。文字里的情感更加完整和鮮活。如果在老年的時候，能夠翻開這一生的日記，在這些文字記錄的引導(dǎo)下，把過去的人、過去的路、過去的事都再見一遍。這樣人生也算完整了。

自從母親走后，這故鄉(xiāng)就成了一個符號。這世間的一切我們都只是暫時“擁有”罷了，用完了最后都要“還回去”。“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我們本是人間孤行客，在這一路上我們擁有的一切都會失去，或早或晚罷了。就像老家的房子，自從母親不在以后，那一間她日日生活做飯的灶臺，也立即庖廚冷落了。就連同我們小時候拽著衣袖亦步亦趨的父母，可能也離我們而去了，其實上一刻的我們和此刻都不一樣了。有時候我們很恍惚，昨天不還是“當時七夕笑牽牛”的嗎？怎么轉(zhuǎn)眼就“他生未卜此生休”了？凌晨掛上電話還覺得甜味猶在的時候，日出后你們可能就天涯路遠，咫尺千里。你甚至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它就隨風而逝了。你看煙花易冷，舊故里，轉(zhuǎn)眼就草木深深。

我們有太多的遺憾，都是“來日方長”這幾個字誤導(dǎo)了。其實哪有來日方長，這是我們的貪心罷了，我們以為此刻的幸福，會一直一直地延續(xù)下去，我們永遠都像此刻一樣。但是我想如果你覺察到此刻的你是那么的幸福，我希望你希望這一刻永遠不要走，永遠的留在這一刻，你們彼此眼中的對方都很明亮的這一刻。那些總覺得明天會遇見幸福的人，后來發(fā)現(xiàn)走著走著，“來日”是真的很長，但是再也沒有當時的你?！按巳ソ?jīng)年，應(yīng)是良辰好景虛設(shè)。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柳永說的這句話，你是否有共鳴呢？因此最好的話，最好的你都留在當下吧，因為真的可能你不說也不做，明天就沒機會了，因為到了截止日期。

我們常說“珍惜”這段日子，但是我們真的不知道怎樣才叫珍惜。因為沒人告訴我們從哪一刻開始珍惜，這份珍惜的終點又在哪里，“保質(zhì)期”有多久。我們對擁有的東西，沒有“說明書”。命運只是突然宣告我們，你只能擁有這么多了，然后就絕塵而去。如果我們都能夠帶著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還回去”的心態(tài)，就會對當下的人多一份珍惜。這樣即使自己拼盡全力也最終還是“東風無力百花殘”了，我想我們也不會有什么遺憾了。如果可以，請一定要一切都來的及。一切都要想去做就去做。就像寫文章，一定要把最重要的話放在開頭，而不是放在結(jié)尾。在你的話有人愿意聽的時候，多去說吧。在有人期待你為他們做事的時候，就去做吧。這樣我們是不是就會少一點“來不及”的遺憾。我們知道這也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們竭盡了全力，我們也隨遇而安，坦然接受命運的安排。

我也知道結(jié)束隔離，就像我們開始隔離一樣，我們同樣無法決定一樣。我只是開始記錄它罷了。但是令我欣喜的是：我寫的這些無聊枯燥的文字，竟然還有人愿意讀，竟然還愿意誠懇地給我一些積極反饋。他們說：我寫的正如他們想的，我寫出了他們想說的。他們說：看了我寫的覺得自己也可以嘗試寫一點文字。他們安慰者我說，“表達者被誤解是一種宿命”，你要“勇敢”。這都是我的意外之財，這都是他們的善待。我欣喜的是：我竟然能一直寫，我竟然寫著寫著發(fā)現(xiàn)有那么多有意思的事情，雖然沒有東坡先生那種“常行于所當行，常止于不可不止，如是而已矣”般出神入化的境界，但是我也確實第一次感受到了筆隨意動的快樂。這稍縱即逝的自己，我知道再也不能重現(xiàn)。每次回頭看這些文字，我也會恍惚，這是我寫的嗎？我覺得既熟悉，又陌生啊。這種感覺很奇妙，仿佛在看別人故事。

我寫這些文字，本質(zhì)上只是想跟這個階段的自己說說話。這是我三十多年來，它是第一次出現(xiàn)?？赡芪矣拈]它太久了，這一次它非要出來看看世界，這無趣又誘人的世界。在這隔離的房子里沒有他還害怕的強光，它可以自由地神出鬼沒。這些文字，我甚至想都沒想，我就一直寫。我是聽他在說，我就幫它寫了下來。也沒有為了一個詞而搜腸刮肚，我也沒有因為一個好看的句式而苦思冥想。寫到累得時候，就該擱筆了。然后他們?nèi)チ骼?，正如無聊的此刻。

這無聊又有趣，這偉大又平庸，這華麗又荒涼的一生啊，用自己的文字，做好路標吧?；蛟S這些無聊的文字就形成了一座我們自己人生的山。我們就站在這山巔上，然后舉目回望，也也許我們會像寶玉一樣“悲涼之霧,遍被華林,然呼吸而領(lǐng)會之者，獨寶玉而已”的傷感落寞；也許我們會像蘇軾“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這樣豁達通透。但是不管我們回望的時候，感受到了什么，但這座山就是我們一生的注解。我想這也許就是平庸人生的偉大意義。

（十二）吾性自足

今日是隔離第8天，陽歷4月26日，周二。日暮時分，陽光柔和又不刺眼，心也比較安定。從這高樓向遠處眺望，腦海里突然浮現(xiàn)《禮記》“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中的這幾句話。這個過程好像就是在某個時刻，需要克制自己念頭的時候，我們會選擇打坐，打坐后我們的神色開始平靜，然后內(nèi)心也漸漸地安定，內(nèi)心安定不受情緒控制以后，開始從本質(zhì)上思考一些問題。

由于最近和孩子在一起隔離，每天都要輔導(dǎo)作業(yè)，因此不可避免出現(xiàn)的問題就是“不遂我愿”。孩子總是不能按照我的想法形式，始終覺得孩子的狀態(tài)不是我想要的。我們作為一個教師被社會天然賦予的一種能力就是“改變”學生，或者說是“塑造學生”。他們“改變”的結(jié)果是如何實現(xiàn)的呢？究竟是我們預(yù)設(shè)的程序，還是他們自我完善的生成？

我想著大家認為教師擁有這些“改變”的能力是有道理的。因為孩子在小的時候，不斷地接受教師手把手的教育，培養(yǎng)他們的行為習慣。亞歷士多德有過一段精彩論述，他說：“播種一種行為，收獲一種習慣；播種一種習慣，收獲一種品格；播種一種品格，收獲一種命運?！边@種改變就是在教師和家長的一點點培養(yǎng)下，漸漸發(fā)生的。因為這個時候孩子的內(nèi)心自我覺醒的力量還比較弱，他們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者不想要什么，因此外在的力量就顯得非常重要。我們會格外重視“環(huán)境”的外在力量，比如“近水樓臺先得月，向陽花木易為春”“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與之俱黑”。因此在某種程度上說，環(huán)境是可以使孩子發(fā)生“移情易性”的改變的。

但是我們?nèi)绻麅H僅以為通過外力就可以把他們“塑造”成我們想要的樣子，可能也并不完全如此。因為這些規(guī)矩的養(yǎng)成，或多或少的還是教師激發(fā)了孩子內(nèi)心的力量而實現(xiàn)的。所以我們才說“好孩子都是夸出來的。”孩子們內(nèi)化這種規(guī)矩和原則，基本多數(shù)是在老師的鼓勵和肯定下，他們才完成了屬于他們自己的“精神建構(gòu)”。所以我們作為家長在教育孩子的過程中，為什么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受挫，就是因為我們給予的肯定太少，而給予的批評指正太多。我們給予的規(guī)矩太多，而共鳴與認可太少。甚至我們的愛，還成了孩子否定他們自己的負擔。我們給予的“光”太少，以至于都“喚醒”不了他們內(nèi)心的力量。

如果說孩子小時候，還可以通過外在力量的作用而發(fā)生“改變”，那么隨著他們越來越大，內(nèi)心越來越覺醒，內(nèi)心“自我”的部分越來越多。他們的精神世界開始慢慢發(fā)生變化，開始由“別人施加”向“拿來主義”發(fā)生改變。那么這個時候，孩子的內(nèi)心力量就需要被我們“喚醒”。這種力量就是人性中不斷完善自我，讓自己越來越好的力量。這也可以成為“道”的力量，我們只是不斷地在認可他肯定他們，他們自己就能充分發(fā)揮自己的潛能，自己拼盡全力為完善自己而戰(zhàn)斗，最后達到的高度甚至遠遠超越了為我們的期望。因為很簡單，他們的知道自己想要成什么美好的樣子。他們知道什么是對的，什么是錯的。我們只是以為他們不知道，或者說我們沒有機會讓他們展示出來。他們只是壓抑了自己想法，不肯正面回應(yīng)自己的“呼聲”——即我想成為這樣的人。他們也不敢大聲“呼喊”，因為他們恐懼無人回應(yīng)的痛苦。這個時候?qū)τ谖覀儊碚f，給他們不斷地肯定和支持，就成為了他們“破土而出”的力量，也成了他們最初的羽翼。就是這個薄薄的翅膀，日后就是帶領(lǐng)他們自己飛越千山萬水遇見自己的“永恒的光”。

很多孩子會說：“老師是您改變了我！謝謝您！”其實他們并未意識到其實是他們自己“成全了自己”，是他們自己一直在“幫助自己成為更好的自己”。而我們的出現(xiàn)，或者說我們給予的“支持與肯定”只是他們自己一直“苦苦尋找”的。是因為他們需要，我們才恰好出現(xiàn)了。世間的一切都是自己“尋找”到的，都是自己靈魂深處的指引。為什么這么說呢，因為“你永遠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有時候“機緣”未到，再怎么努力想“喚醒”“改變”都是不可能的。甚至我們越努力，越痛苦。當然我們也不是責備他們，這個階段的他們就是這樣的。我們需要放平心態(tài)，接納他們，等待他們在未來的日子里能夠發(fā)芽開花。

這就是一場緣分，你恰好點亮了一個人。所以我們才要讓自己不斷地釋放光芒，因為我們不知道哪一棵花恰好需要。實際上“經(jīng)師易得，人師難求”，也許我們并沒有告訴他們怎樣去做的“技”，我僅僅只是在不斷認可他們，鼓勵他們，然后他們就帶著這種“光”一直前行，一直攀登到我們仰望的地方。

是的，我們不想“塑造”他們，因為“塑造”就意味著我們預(yù)設(shè)了一個完美的形象，讓他們?nèi)ゲ粩嗫拷?。我們也沒有去功利地“改變”他們，因為“改變”就意味著我們的過度干預(yù)，甚至強加我們的觀點到他們的身上。我們真正想要的改變是自然發(fā)生的。并沒有向功利性地改變他們，但是他們卻真真切切地因為我們的影響而改變。我們作為教師，從來也不想把孩子塑造成一個模樣，因為每個孩子都是不一樣的，我們只是不斷地給予他們每一個人支持和肯定，然后看著他們往好的方向發(fā)展，每個生命都能被“喚醒”，開出他們自己的人生之花。

每當家長希望我們能幫他們定點“改變”孩子的時候，我們都覺得壓力山大，因為我們覺得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記得我原來參加過一個比賽，在現(xiàn)場答問的環(huán)節(jié)，他們問了這樣的一個問題：“你覺得如何處理班級那些調(diào)皮的孩子？”我當時就回答：“讓他們找一個自己信服的班主任，然后讓他說出欽佩他的理由，然后讓他到這個班。我相信他就能變好?！睆哪莻€時候，我就覺得我們固然擁有一些教育的方法，也許能夠?qū)⒆悠鸬揭欢ǖ挠绊懽饔?。但是這種影響的大小，還要去決定與孩子當下的狀態(tài)。

有時候人與人之間就是會存在有一種莫名的“緣分”，比如你們氣場恰好合適，他們愿意接受你的影響。老師對他們的影響，即使“痛苦”，他們也很甘之如飴地追隨他們。尤其是那些調(diào)皮有個性的孩子，他們很感性，很有江湖氣，喜歡一個老師和不喜歡一個老師，可能都沒有什么理由?？赡芫褪怯X得“眼緣與氣場”不和。有時候就是那么奇妙，在你面前那么調(diào)皮搗蛋的孩子，在另一個人面前就是安分守己。

從本質(zhì)上我們很難定點“改變”一個人，年齡越大的人，單向改變他們的可能性越小。除非他們自己受到感召后，他們自己主動尋求改變。當我們想“主觀”改變一個人的時候，內(nèi)心起初是很欣喜的，以為覺得付出的愈多，效果越好。但是事實并非如此，往往我們這些改變孩子“執(zhí)念”，會成為傷害自己或者對方的利器。即使我們的想法是完全正確的，最后也抵不過對方的一句話：“這是你想要的樣子，這不是我想要的樣子。我討厭這樣的自己，我討厭這樣的你。”甚至有些極端的案例，就是親子、師生之間的“執(zhí)念”而導(dǎo)致的。所以當我們一味的強調(diào)對方去改變的時候，對方感受到的不是“愛之深責之切”的理性判斷，而是油然而生的“你就是對我不滿意，你就是看我不順眼，你就是不喜歡我”的感性信號。

我們每個人都是“吾性自足,不假外求” 的，我們每一個心靈都是有力量的，都是有追求真善美傾向的。這也可以說是孟子“人皆有之”的東西。我們需要做的就是盡可能地鼓勵每一個孩子，盡可能地去認可每一個孩子，也盡可能地播撒我們能夠給予的陽光和雨露，至于這些種子是否能夠開花，或者什么時候開花，都不是我們能夠決定的。我們需要相信這一點。我們也不要過早的否定孩子，我們也不要太苛責教師。我跟很多的家長都說過：“佛祖講經(jīng)的時候，那么多的佛，也只有迦葉拈花一笑?！蔽覀兏淖儾涣巳魏稳?，但是他們卻在我們肯定的目光中“茁壯成長”。我想不是我們改變了他們，是我們喚醒了他們，他們自己改變了自己。

至于說什么時候他們才能被“喚醒”，也就是我們常說的“覺醒”“頓悟”。我想一切都有定時，包括我們每個人都一樣，誰都給不了答案。你看王明明顛簸半生才頓悟，你看寶玉曲終人散才頓悟。我們能做的也許就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給孩子提供一個好的環(huán)境，等待能夠點亮他們的一個“機緣”，但這些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我們也要接受這種求而不得，甚至是事與愿違。我想朱光潛說的一句話甚為可?。骸耙猿鍪乐?，行入世之事”。也就是說，我們竭盡全力去做事，我們盡可能地按照事物規(guī)律去做事，但是我們卻不要被結(jié)果所束縛甚至傷害，我們我們要看淡結(jié)果。我們只需要但存善念，但我們能力有限，天命也難違。

寫在文章最后：我們每個人都是“吾性自足”的，我們從未“改變”什么，我們只是在散發(fā)我們的“光”，等著他們在這份光里醒來，然后他們用自己的力量去建構(gòu)屬于他們自己的人生大廈。愿大家不貪不戀，各散其光，各安天命，皆大歡喜。

作者：清華附中合肥學校 徐從振

2022年4月26日星期二凌晨作于豐大國際酒店